据统计,我国2022届高校毕业生将超过1076万人,规模再创历史新高。此外,受到全球疫情影响,回国就业的海外留学生也将进一步增加。
不出意外的话,再过几个月,一年一度的“史上最难就业季”就又要上演了。
学生们的求职体验不同,企业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。从就业意愿来看,互联网、金融业依然高居榜首,制造业不得不打起人才争夺战。
中国制造,严重缺人。
对这点感触最深的应该是企业家,有人直接捐资建起了大学。然而不容忽视的是:产业与人才相辅相成,如果不能同步谋划、同步推进,那教育和就业仍然是缝不到一起的“两张皮”。
01
厂办技校的轮回?
玻璃大王捐100亿建“德味”大学
2021年5月,玻璃大王曹德旺宣布,他创立的河仁慈善基金会将捐资100亿元,与福州市政府合作,创建一所新学校——福耀科技大学。
接受采访时,曹德旺表示,制造业严重缺人,尤其是高级工程师,工厂管理干部,企业之间经常互相挖来挖去,导致成本直线上升。
所以他打算模仿德国,实行错位办学。学习的重心放在材料科学、电子信息工程等高端制造技术上,恰好也是中国现在的产业短板。
▲ 曹德旺想要实现的,是一座带有理想主义的制造业学府:从本科毕业生起步,通过聘请教授级别工程师并大量引入实操课程,让学生在工厂运营一线开展学习。
企业参与办学其实不是什么新鲜事,计划经济时期,厂办技校曾是我国职业教育的重要力量。
近几年,魏桥集团参与建设的渤海科技大学,韦尔股份创始人捐资创办的东方理工大学,还有西湖大学,都是社会力量兴办高校的实例。
福耀科技大学有什么特别之处呢?
虽然由基金会出资创办,但是学校的性质依然属于公办,福耀科技大学开创了新模式。
基金会负责学校组建、成立董事会,由董事会负责学校的重大办学战略决策。由于资金不受财政拨款的约束,办学空间更加灵活;而公办的属性可以让学校保持公益的宗旨,不为盈利而烦恼。
对于福建来说,这也是重大利好。
2020年,福建的人均GDP超过10.5万,力压广东、浙江等经济大省排在全国第四,但教育水平相对较弱,进入双一流高校建设名单的只有厦门大学和福州大学两所。
人才匮乏无疑约束着福建的未来发展,新建大学将为福建的制造业提供良好的人才基础。
02
“双元制”职业教育,有多香?
曹德旺心心念念的“德味”大学,其实就是德国的应用科技大学 ( Fuchhochschule ) 。
我们最熟悉的大学模式属于综合研究型大学,核心在于学术研究,一切为了论文。
应用科技大学则不一样,人才培养完全以就业为导向,侧重于社会需要的工程和应用技术。教学领域高度细分,往往就死磕几个关键学科,不像综合大学那样学得很宽泛。最后一两个学年还会由学校安排,到企业对口岗位实习。
这种模式也被称为“双元制”:学生有两个课堂,一个是校园,一个是企业。企业手把手教学生怎么工作,毕业后即插即用,完全不用再培训。
▲ 德国亚琛应用科技大学,在电气、机械工程、信息学等应用科学领域名列德国第一。
新冠疫情前,德国青年失业率一直保持在7%到5.6%之间,而同期西班牙这个数据高达34%。
香是真的香,别说我们,欧洲邻居早就馋哭了。
英国卡梅伦上台后,就效仿德国搞了一个学徒制改革,号称要在2020年创造300万学徒岗位。意大利也热情满满地来了一波学徒制复刻,不知道的还以为文艺复兴又来了。
结果都2022年了,卡梅伦早已提桶跑路。意大利的学徒们更惨,他们成了企业的廉价临时工,仅仅在待遇上实现了文艺复兴。
▲ 德国铁路公司 ( Deutsche Bahn ) 每年为应用科技大学学生提供600多个实习岗位。
就算是抄作业,也得看懂解题思路。
这种办学模式,企业才是真正的主导者。如果企业的参与程度不够,那么再怎么坚持,教育和就业仍然是缝不到一起的“两张皮”。
德国很多大学入学时需要两份证明,一份是学校入学证明,一份是企业培训合同。热门企业非常难申请,还没上学就得先找offer,提前经历社会的毒打。从结果来看,还是值得的。
据统计,德国企业平均每年在每名学生上的投入为17900欧元(约合人民币13万元)。巨大的投入也带来了相对充足的自主空间——企业可以依照自身需求对学生进行个性化培养,获得高匹配度的产业人才。权衡付出与回报,企业既愿意自己来做职业教育,也愿意掏这个钱。
人才由企业培训,成果反哺企业,相辅相成,良性循环,成功打造了德国制造业领先地位。
03
破解就业难题
关键还在产业升级
所以,回到一开始的问题,为什么每年都会复刻一波“史上最难就业季”?
媒体总会提到一个词:就业结构性矛盾。说白了就是高不成低不就,互相看不上眼。
企业抱怨招来的学生一时半会儿不出效益,还得搭成本进去培养。学生也郁闷,辛辛苦苦学了四年,走上社会却发现全无用处,还得从头再来。
两边都难受,问题出在哪里呢?
我国的高等教育体制师承苏联,从一开始就是为推进工业化而生的。那时我们的工业基础弱、底子薄,没时间慢慢培养,教育也就只能以就业为导向,一毕业就立刻分配投入生产,中国石油大学、华北电力大学等行业类高校应运而生。
后来,越来越多大学向综合性扩展,在增加学习发展方向的同时,教育却渐渐与实践脱节。
而且在向美国学习办学的过程中,也在一定程度上承袭了“重虚轻实”的问题,高校对金融、互联网充满了热情,制造类专业反倒被冷落了。
制造业人才从供应上就受到了限制,这正是国内近几年对德式“双元制”如此推崇的原因。
在“双元制”本土化实践的舞台上,江苏的太仓占有重要一席。自1993年第一家德国企业克恩-里伯斯落户以来,超过400家德国企业在此投资兴业,数十家是所属行业的全球“隐形冠军”。
产业人才是德企选址考量的重要因素。为推动德企在太仓聚集发展,太仓自2001年率先引入德国双元制教育模式,建立了国内首个与德国职业教育同步的专业工人培训中心。
多年来,太仓逐渐构建起中专、大专、本科等多层次有序链接的人才培养体系,已经累计培养出1万多名专业技术人才和高级管理人才。充足的产业人才促进太仓制造业不断向高端迈进,民营企业的良好发展也让产业人才有了用武之地。
纵观太仓的发展之路,不难看出,产业与人才二者是相辅相成的。没有人才,产业无力攀升;没有产业,人才不过是一句空话。
为什么硅谷会被印度程序员占领?一大原因是印度压根没有BAT这个级别的企业,留在本国无从发展,印度理工的尖子只能有多少就跑多少。
比起相对成熟的互联网行业,我国制造业不仅急需走出中低端困局,在人才培养、就业待遇和社会认同上的改变也迫在眉睫。应届生进制造业月薪4、5k,同学做程序员底薪12k……分分钟破防,谁能保证不会跑路呢?
想要不在职业教育上重蹈覆辙,我们的产业做好准备了吗?我们有足够多的岗位容纳人才吗?我们能为之提供优厚的待遇吗?
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大潮来袭,需要的不仅是新人才,更是新的人才培养方式。曹德旺的尝试开了个好头,但也只是个开始。
接下来要努力的不只是教育。地方政府要继续加强对先进制造业的招引和培育,营造有利于产业人才可持续发展的环境;实体企业也该丢掉投机的想法,真正为产业人才的成长铺平道路。
现在已经没有捷径可走,只有坚实的产业基础才能托起发展的明天。